第22章 第二十章 当她的世界迎来终结(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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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四口之家。

  

   爸爸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左手上经常握着一个老旧的杉木烟斗,身材魁梧但心思细腻,在遇到高兴的事情时会豪迈地大笑,笑声都快把屋顶掀翻了。

   妈妈是个美人,白色的长发如同冬天第一场落下的雪,她最常穿的装扮是居家服和围裙,无论什么样的食材,在她的手里都能变为美味佳肴。

   姐姐继承了妈妈的外貌和性格,女孩不爱说话,但是望向家人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温柔,她最喜欢在闲适的午后抱着一本厚重的书,坐在窗台边细细品读。

   妹妹的性格更像爸爸,十分活泼好动,小小的脑瓜里装满了各种古灵精怪的主意,她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对象,爸爸会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玩耍,妈妈会给她做最爱吃的甜司康饼,就连性格冷淡的姐姐都会拗不过她的纠缠,在她睡觉之前给她读喜欢的故事书。

  

   这个平凡的瓦伊凡四口之家在边境的小城里生活的十分美好,爸爸早晨去报社上班,妈妈留在家里处理家务,并负责孩子们的教育工作。

   没有选择去学校而是接受家庭教育的姐妹俩在完成规定的学习任务之后,就会把时间花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妹妹在房子附近的树林边玩耍,姐姐坐在树墩上看书,太阳缓缓落下。

   晚上,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享用完晚饭后,爸爸会喝一点酒,讲讲今天的工作见闻,或者说一些小城外面的事情;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踏出小城的姐妹俩听的双眼放光,妈妈只是温柔地笑着,目光久久停留在姐妹俩越发成熟的脸上。

   生活会这样持续下去,就这样平淡,温和,安宁地持续下去,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少女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那天为止,都是这么认为的。

  

   冰冷的雪花。响彻天空的钟声。

   染红的地板。沾上血迹的礼物。

   永眠的父母。嚎啕大哭的妹妹。

   无尽的奔逃。紧逼而来的脚步。

   躲藏的角落。快被咬破的嘴唇。

  

   然后。

   伴随着一丝刺痛。

   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开来。

   耳边妹妹的哭声越来越遥远。

   胸腔里心脏搏动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有什么觉醒了。

   有什么被点燃了。

   伴随着轻微的,破壳而出的细响。

   紫色的火焰,从胸口燃起,沿着举起的手臂,缠上少女的指尖。

  

   并没有感受到灼烧的痛感,火焰仿佛与自己融为一体一般,乖巧地趴在自己的指头上。

   紫色的火苗安静地燃烧着,呼啸的寒风和嘈杂的噪音没能对它产生丝毫干扰。

   明明是第一次看见这一束火苗,但神奇的是,少女几乎一瞬间就理解了关于它的一切。

  

   它是自己的火,是自己的技艺,自己的力量。

   它的威力,它的效果,它的使用方法,都像是翻开一本尘封已久的旧书一般,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少女在这一刹那觉醒了源石技艺,或者,更准确的说——找·回·了源石技艺。

   她笑了,紫色火光衬托下的妖艳笑脸让逼近的杀手都不由得停下脚步警戒。

   少女紫水晶一般的瞳孔里倒映着三名杀手紧张的眼神,她眨了眨眼,随意地挥动了一下手指。

  

   仿佛理解了主人的心声一般,上一秒还如同家猫一般娇小可爱的火苗转瞬间化身为可怖的猛虎。

   火焰从少女细小的指尖开始,以吞噬一切的势头爆炸开来,席卷了少女身前的所有空间,紫色的焰火照亮了半个街区。

   三名杀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肉体连同灵魂一并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肆虐的火焰点燃了四周的一切,紫色的光芒洒满了少女全身。

   源石技艺的觉醒带来了很多别的东西,其中之一,就是关于自身血脉的全部信息。

   从这一刻开始,少女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了自己的宿命,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一家人要蜗居在这个小小的城镇,而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会死在这个寒冷的夜晚。

   少女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沾染了焦臭味的空气。

  

   父母总是夸她成熟,妹妹一直说她聪明。

   三次呼吸之后,少女睁开眼睛。

   她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她迈开脚步。

   没有理会身后妹妹颤抖的声音。

   没有理会四周民居里传来的哀嚎。

   没有理会面前三具变成焦炭的尸体。

   少女挥手分开面前的火海,一步步走向远处的黑夜。

  

   ————————

  

   ————————

  

   【6:45】

   【米诺斯 雅赛努斯城外荒野】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运输车被紫色的火焰击飞,在空中爆炸,化为了无数碎块。

   但是,从载具飞到半空中,到爆炸发生之前,已经足以让危机意识丰富的几人做出反应。

   在火焰即将包覆住整个车身之前,两道影子从炽热的缝隙之中冲出,随后借着爆炸产生的冲击力,迅速坠向地面。

  

   其中之一是用源石技艺生成石盾抵挡冲击与火焰,同时保护住琴柳和苇草的蔓德拉;菲林少女在听见了苇草的示警,几乎在载具被最初的一击命中的一瞬间做出了反应:她生成岩石同时抓住了没反应过来的两名好友,同时用岩枪击穿了运输车的车门,携带着两人一起脱出,并且还在身后生成石盾,抵御了爆炸带来的热浪和冲撞。

   另一边,在军队中经历过无数磨练的两名前风暴突击队队员,在完全突发的情况下,竟然几乎和蔓德拉同时从被偷袭的僵直中反应过来;风笛和号角极高的战斗素质让她们两在这种极端情况下都达成了良好的配合——两人第一时间抓住了放置在座位下方的各自的武器,随后风笛负责用破城矛开拓道路,号角负责用盾牌抵御攻击,两人赶在爆炸之前,从另一个方向脱离了燃烧的车厢。

  

   落地声在爆炸的下一刻传来,与成功受身的号角和风笛不同,蔓德拉受缚于两名无法自主应对的好友,只能进行硬着陆;她拼尽最后一点力量将身体扭转,同时将石盾转向身体后方,就这么直挺挺地撞向地面。

   剧烈的冲击让菲林少女的意识产生了一瞬间的空白,随后身体里传来的疼痛又将腾飞的思绪拉回现实;三名少女在地面上滑行了数米才停下,地面上刻下了深深的凹痕。

  

   蔓德拉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挣扎着站了起来,刚刚极短时间内爆发式的施法对她的身体产生了极大的负担,此时法力过度使用的后遗症让她感到头晕目眩,身旁琴柳的叫喊也显得十分遥远,远处向自己跑过来的风笛和号角的身影也变得摇摇晃晃。

   剧烈的反噬几乎让菲林少女昏厥,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但是马上被琴柳支撑住;瓦伊凡少女漂亮的金发里有几根被火焰炙烤的有些焦黑弯曲,身上还沾上了许多尘土,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但是她焦急的声音没法传进蔓德拉晕眩的头脑。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时候,蔓德拉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触碰了一下,随后一股精纯的法术能量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自己身体里,干枯的意识如同被雨水沁润的海绵一般迅速膨胀。

   伴随着大脑的一阵抽痛,菲林少女取回了知觉,好友的声音也终于能够听见:

  

   “抱歉,蔓德拉,擅自动了你的手环!不过现在还不能倒下,危险还没消失,你必须振作一点!”

  

   蔓德拉低头一看,自己手腕上碧绿色的手环上,表示着填充法术能量的三个指示灯已经熄灭了一个。刚刚在自己即将昏过去的时候,知晓使用方法的琴柳操作了手环,强行为自己补充了一次法术能量,将自己的意识拉回现实。

   伴随着意识一起恢复的还有痛觉,左肩传来的剧痛告知着这条手臂已经脱臼,想必是刚刚的受身姿势有些不对,自己左手抱住的苇草完全没能做出反应,导致自己的左手承受的冲击力最为剧烈。

   菲林少女咬紧牙关,右手抓住左臂用力往上一提,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一声,脱臼的肩膀回归原位,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大脑,驱散了意识中最后一丝阴霾。

  

   “你们还好吗,敌人在哪里?!”赶到的号角架起盾牌挡在三名少女身前,急促地向蔓德拉发出询问;风笛举起破城矛在琴柳和苇草身旁警戒。

   “我没事,还能战斗,”蔓德拉深呼吸几次,冷静地告知了现状,视线死死盯住还没完全熄灭的紫色火苗,“敌人位置不明,但是我知道是谁。”

   “这种紫色火焰……我曾经在极近距离见证过无数次,绝对不会认错。”

   “是领袖的火!深池果然还没有被完全消灭!”

  

   听见“深池”二字的瞬间,号角和风笛同时瞪大了眼睛。

   深池!这个字眼点燃了两名少女心中的火焰,她们不会忘记这个小丘郡事件的始作俑者。

   深池的领袖肆意操控人心,对抗当地驻军,卷入了无辜的民众,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而她们的小队被迫陷入了阴谋的漩涡,最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通过罗德岛上的相处,风笛和号角可以对明显改邪归正的蔓德拉网开一面;但是此时此刻,矗立在战场上的两人,已经不再约束心中的仇恨,她们死死握住手中的武器,凶戾的眼睛搜索着四周的每一块岩石,她们曾经发誓要让深池血债血偿,而现在深池自己送上门来,她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是就在风笛号角头脑中的仇恨即将攀升到顶点的时候,清脆的声音强硬地介入了她们的思绪:

   “你们两个冷静点!别被仇恨冲昏头脑!好好想想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鲁珀少女猛地回过头,死死瞪着发出声音的蔓德拉,她几乎是拼尽全力才忍住不让自己把武器调转过来对准这个曾经杀死她队友的前深池指挥官。

   正当号角准备咆哮着开口跟蔓德拉争吵的时候,她注意到对方的眼睛无比清澈冷静,而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则完全相反——狰狞的表情,充血的眼球,急促的呼吸。

   看着冷静的蔓德拉,看着蔓德拉眼中混乱的自己,号角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一点一点平静下来;她驱散一瞬间夺走自己思维的怒火,让自己开始冷静地观察现状。

  

   “抱歉……我只是……”

   “没事,我能理解,但是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现在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在简短的互相对话之后,几人之间的氛围变得统一且严肃,作为队长的蔓德拉揉了揉太阳穴,一边让自己集中精神一边发出一道道指令:

   “我从被袭击的那时起就把意识发散到大地里,方圆500米内并没有搜索到活体反应,最好的情况是刚刚遇到的只是领袖用作干扰的陷阱,而深池的部队并不在附近。”

   “根据我对领袖的了解,无论如何,在刚刚的陷阱激发之后她一定已经有所感应,所以我们不能留在原地,必须沿着来时的路线回去。不过在这之前还有几件事要做:”

   “简妮,通讯仪在你手上,你来尝试联系罗德岛本舰,告知我们的情况,请求增援;如果必要的话通知维多利亚,这件事由他们来收尾是最简单明了的。”

   “号角,清点一下装备情况,尤其是你的炮弹,我需要知道我们目前的极限战斗能力是多少。可以尝试去车辆残骸里找找有没有幸运残留的装备。”

   “风笛,你机动性比较快,去检查一下刚刚陷阱爆发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安全第一,如果感到困难就马上撤回。”

  

   随着一个个指令的发出,队伍的几名成员都高效且准确地执行了蔓德拉的命令。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就算是风笛和号角也不得不认可这名菲林少女的领导能力。

   蔓德拉一直勉强自己向着被干员们誉为“无所不能”的博士靠拢——阅读他指挥的作战记录,旁观他的现场指挥,借阅他的相关书籍,甚至研究他的随手笔记;菲林少女憨直地模仿着博士在战术指挥上的一切:他的思考方式,决策能力,对敌人的心里揣摩,对队员的实力剖析;其结果就是,现在的蔓德拉在战术指挥上已经渐渐有了博士的影子,无论多么严重的突发情况,少女都能冷静且严肃地分析现状,并且尽己所能找到最优解。

   在给队伍的其他几人分配任务之后,蔓德拉犹豫了一下,还是咬咬牙向着一直没出声的苇草开口,她知道这么做是在勉强现在的德拉科少女,但是急迫的现状让她必须做出决策:

   “拉芙希妮,要勉强你用源石技艺感应一下领袖的方位,这个时候你的索敌能力可能比我更准确,我需要尽可能准确的知道领袖的位置………拉芙希妮?你还好吗!?”

  

   命令没有得到回应。

   平时接到命令的苇草,会对着自己腼腆地笑一笑,然后飒爽的拿起长枪奔赴战场。

   但是现在的少女瘫坐在地上,低着头,浑身发抖,呼吸无比急促。

   蔓德拉心中暗道不好,难道领袖带给苇草的心理阴影在这个时候被激发了,难道没有心理准备就直面梦魇的德拉科少女已经无法振作起来了吗?

   她蹲下身子,忍着疼痛用左手扶住苇草颤抖的肩膀,右手将少女的脸颊轻轻抬起,她认为自己必须跟处于崩溃边缘的苇草对话,然后想办法让她振作起来。

   但是,已经酝酿到嘴边的话语在苇草的脸完全抬起的那一刻卡住:蔓德拉看着德拉科少女的眼睛,不是已经见惯了的美丽的绿宝石色——那是一双危险且妖艳的紫色双眸。

  

   一股寒意猛地顺着脊柱爬上蔓德拉的后背,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弹起身子后撤,右手一把抓住琴柳的手臂。在两名少女跳开的刹那,苇草身上喷发出剧烈的紫色火焰,吞没了上一刻蔓德拉和琴柳所在的地方。

   蔓德拉站定身体,无暇理会身旁琴柳的惊愕,余光里号角和风笛向这边迅速靠近,而此时菲林少女只是死死盯着火焰爆发的方向,盯着在紫色炽焰中缓缓站起来的苇草。

  

   德拉科少女的脸上如同被割裂一般,左右两边是截然不同的表情:左侧的脸上是一个狰狞的笑容,右侧脸上则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队长……快逃啊……姐姐她……已经抓住我了……不要管我……快逃啊¬——!!!”

   苇草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颤抖的嘴唇中挤出话语,断断续续的话语在最后转化为绝望的咆哮,凄厉的哭号响彻了寂静的荒野。

  

   蔓德拉琥珀色的眼神里第一次显现出了一丝慌乱,她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苇草居然会失控,而且从她的表现和语言来看,能够模糊地判断这也是领袖的手笔。

   毫无疑问这个状况给她们的逃跑增加了困难,眼下最合适的方法是让苇草失去意识,然后带着她撤离,但是这个方法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无法估计,也不能保证在成功之前会不会跟深池接触;菲林少女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刺痛感告诉她必须冷静下来,但是现状的严峻和荒诞无时无刻地捶打着她的神经。

   要是博士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冷静地处理所有问题,然后把大家都平安带回去的。

   软弱的想法只在蔓德拉脑中闪过了一瞬,就被菲林少女强行压下。

   不能总是想着依靠博士,不然自己永远不会有跟他并肩而行的立场!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自己的罪孽,是我自己的苦难,所以必须由我自己去解决,去消灭,去克服!

  

   “简妮,跟本舰联络上了吗!”蔓德拉死死盯着苇草的一举一动,同时向身边的琴柳询问;眼下的情况,最好的突破口是请求本舰增援,如果能够在返程途中得到接应,那么危险性和困难性都会大大降低。

   “抱歉……由于落地碰撞导致通讯仪受损了,直到刚刚才紧急维修好……但是……因为苇草的火……通讯仪………”

   琴柳颤抖着用手指指向刚刚她所在的位置——瘫倒在地面的,是被火焰灼烧焦黑的通讯仪残骸,显然刚刚的突发情况让琴柳没能将通讯仪保护好,瓦伊凡少女脸上充满了自责的神色。

  

   蔓德拉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血液流速不断上升,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

   通讯仪损坏了,她们失去了远程跟罗德岛通讯的能力;从凌晨5点出发到现在,她们的位置离罗德岛本舰已经大约有100公里,能在这个距离下实现信息交互的唯一手段已经消失了,这无疑让她们安全逃脱的可能性下降了一大截。

   怎么办?没法指望本舰的支援,甚至消息都没法传递。我们随身的个人通讯终端的通讯极限距离是5公里,这还是将方向固定在一条直线才能实现的结果,这点距离相较于我们和罗德岛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如果我们立刻撤离的话,就算我拼尽全力使用源石技艺带着她们一起,也要花费同等的时间才能返回罗德岛,这还是建立在不会与深池交战和我能一直坚持下去的基础上。

   现在情况更加麻烦,不能抛下拉芙希妮不管,我们必须花费精力和时间先控制住她,还要祈祷这段时间里深池不会来得及找到我们!

  

   “发生什么事了?苇草的样子怎么那么奇怪?”号角和风笛几乎同时返回到蔓德拉身边,鲁珀少女紧张地架起盾牌,低声询问着表情凝重的菲林少女。

  

   “没时间详细解释了,我们必须在不危及她生命的情况下让她失去行动能力,”蔓德拉从腰间抽出法杖,伴随着这个动作,黄色的法术能量缠上她的手臂,“号角,你还剩多少弹药?”

  

   “只剩下25发,我已经尽力从爆炸里抢救了,但是车厢被破坏的很彻底,说实话战斗起来情况会很糟糕。”长期作战养成的军事素养让号角立刻将精神集中在战斗上,但是她剩余的弹药数量却相当不乐观,如果在这里损耗过多的话,就不能保证返程的安全性了。

  

   风笛和琴柳也立马排除杂念,握紧了各自手中的武器。两名瓦伊凡少女与苇草有着不解之缘,她们不用蔓德拉解释也能依稀意识到德拉科少女身上的不寻常是由什么导致的,但是现在她们不得不怀着悲痛的心情将武器对准自己的战友。

  

   看见伙伴们决心挽救自己的身姿,苇草的眼睛扭曲了,被覆盖为紫色的瞳孔痛苦地颤抖着,一行泪水从她的右眼中留下,划过白皙的脸庞,随后被火苗无情地蒸发。

  

   “为什么……为什么不逃啊,队长……不要管我了……我已经跑不掉了……再耽搁下去的话……你们也会有危险啊……”

   少女的呜咽传达到了战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声音里蕴含的痛苦深深触动着每一个少女的心弦。

  

   “别傻了,拉芙希妮,”面对着这样的苇草,蔓德拉无畏地笑了,“你不是承诺过,要和我一起并肩作战,面对你的姐姐吗,怎么能够在这里放弃!”

   “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所以你也不许放弃,这是命令!”

   “你就乖乖在那里站好,我一定会拯救你的!”

  

   听见好友冷静的嗓音,看着那张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无畏的笑脸,苇草缓缓闭上双眼,努力呼唤着自己的火焰。

   没错,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姐姐既然能对自己的肉体进行干涉,那么反过来也一定可以!

   用自己的火,来压制姐姐的火,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摆脱控制!

  

   荒野上,运输车的残骸静静地燃烧,噼里啪啦的爆响是这场战斗唯一的背景音乐。

   呼吸声越来越缓,精神高度集中,战斗一触即发。

   就在蔓德拉即将凝聚出造物的那一刻,一道清晰的鼓掌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氛围。

  

   菲林少女惊恐万分地抬头,自己明明一直用意识进行索敌,为什么没有发现有人已经逼近到了这个距离!?蔓德拉的眼神和法杖同时转向了声音的来源,在看清目标的同一刻,岩枪就已经射出。

   漆黑的岩枪闪电一般刺向掌声的发出者,但是枪尖在距离那个人的身体只有5米的地方唐突的停下,再也没能往前一步。

   不对,不是停下。

   是被烧·掉·了。

   枪尖,在抵达5米的范围的瞬间,就被高温融化成了岩浆,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吸进去了一般,整根岩枪霎时间消失不见。

  

   蔓德拉拿法杖的手微微颤抖,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攻击被那么轻描淡写地化解,而是因为她看清了来者的脸。

   来者站在一块高出地面许多的岩石上,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对峙的五人。

   蔓德拉化成灰都会认得这张脸。

   自己曾经无数次看着这张脸,讽刺的是,每一次都是如同现在这样,从下往上地仰视。

   自己曾经还把这张脸的主人当作自己唯一的光芒,拼尽全力只为了得到她的赏识,甚至不管不顾一头扎进最危险的龙潭虎穴,最终被作为弃子无情地丢下。

   与苇草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但是相较于前者的怯懦和腼腆,这张脸上布满的是绝对的自信和傲慢,性格上的绝对差距让两者给人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而唯一一个与苇草不同的,就是那对紫绀色的瞳孔。

   紫色的眼睛里蕴含着冰冷与鄙夷,如同巨龙俯瞰蝼蚁一般,看着蔓德拉众人。

  

   伴随着紫色的龙一同出现的,还有几乎笼罩了整片天空的巨大威压,在这几乎凝成实体的威慑和杀意之下,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一种战栗,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一座大山,无论怎么挣扎都会被无情地碾成粉末。

   琴柳手脚发软,只能用旗杆勉强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软倒;战斗能力最弱的瓦伊凡姑娘最直观地感受到了敌人和自己的力量差距——仿佛只要对方呼吸一下就能将自己灰飞烟灭的恐惧深深挤压着她的内心,不断磨损着她的气势。

   风笛和号角死死攥着武器,以此压制住手掌的颤抖,巨大的实力差距将她们燃起的战斗欲望生生踩进土地里;她们意识到这种情况下就算拼死搏杀也无法对深池的领袖造成一点伤害,绝望的现实呐喊着让她们放弃,但是就算如此她们也咬紧牙关举起武器,就算那大概理只是徒劳。

   苇草从对方现身的那一刻就已经完全宕机了,这段时间来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的噩梦如今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从她成为影子的那一天起,姐姐就成为了她的梦魇,她一直活在姐姐的恐惧之下,从来没有过自我。现如今,在她刚刚触摸到自由的衣角的时候,紫色的火焰就将一切都灼烧殆尽。苇草直接瘫坐在地上,两眼呆滞地看着那道散发出无穷威压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少女的内心已经被绝望吞没。

  

   每一个人都被这股绝对的力量和威慑压制,战斗的意志也在一点一点地消磨殆尽,恐惧蚕食着心灵,叫嚣着让她们跪下屈服,迎接命中注定的灭亡。

   但是,有一个除外。

   只有一个人,向前迈出一步,独自接下了最为直接的压力。

   蔓德拉抬起脸,琥珀色的瞳孔直直对上那双冷酷无情的双眸。

   菲林少女轻启嘴唇,清脆的嗓音如同一把锐利的箭矢一般,贯穿了笼罩天际的威压:

  

   “领袖,好久不见。”

  

   ——————

  

   ——————

  

   【某段记忆中的对话Ⅰ】

  

   “我的源石技艺?博士你说想仔细了解一下?”娇小的黎博利骑士放下嘴边的口琴,微微歪着头询问到;被打断演奏的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愿,毕竟这是她主动要求给你的演奏。

  

   “怎么跟博士解释呢……我的源石技艺其实很简单,就跟我为它起的名字一样——‘听风’,这是一种可以通过感受风的流向来进行索敌的源石技艺,我的战斗方式也都是建立在它的基础上的。”

  

   “我可以……形象地来说,触摸到风。”说到这里,查丝汀娜伸出小巧的手掌,在空中来回摇摆。

  

   “不要笑啊,博士!我没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可能是你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被发现了,眼前的少女的脸颊气恼地鼓起,不过天地良心,你可不是取笑她的幼稚,只是觉得她的动作过于可爱,所以没能控制住笑意而已。

  

   “没错,触摸。只要我的肌肤能够与风接触,我就能从中读取出很多信息:”少女咳嗽两声整理心情,重新开始介绍。

  

   “战场的地形,敌人的位置,队友的动作,对手的攻击,所有的所有,风都能告诉我。”

  

   “我的拿手攻击,也是通过源石技艺锁定很远很远的敌人,从而实现超远距离狙击。”

  

   “而且就算敌人的闪避能力十分出众,在风中也毫无意义。流动的风会将他们的一切破绽暴露在我眼前,所以我的箭矢从来不会失手,一定会命中敌人。”查丝汀娜用手比作狙击的姿势,像模像样地“开了一枪”,脸上是很明显的骄傲神色。

  

   “所以,在战场上,博士可以完全信任我的索敌能力哦,只要有风,我就一定能为博士指引胜利的方向!”黎博利骑士笑盈盈地凑上前来,她精致的脸庞离你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你能闻到少女身上独特的,带着青草气息的香味;也能看见少女眼神中藏不住的情感。

  

   “嗯?博士说想具体观察一下我发动源石技艺的过程?”暧昧的气氛被你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打破,查丝汀娜眼中的无奈和遗憾一闪而逝,随后她坐正身子,闭上眼睛。

  

   “好了,我现在已经闭上眼睛了哦,博士你做点动作,随便做点什么都行。”

  

   “嗯……博士!不要偷偷摸我的脑袋!”仿佛没有闭眼一般,黎博利少女准确无误地识破了你的动作,还时机恰好地出声制止了你,你有些尴尬的缩回手。

  

   “如何?刚刚就是我的源石技艺的发动过程哦?博士看清楚了吗?”少女睁开双眼,略显失望地盯着自己,准确的说——是盯着自己缩回去的手掌,看她期待的眼神,难道刚刚自己应该直接摸上去才对?

  

   “看清楚了就好,不过,为什么博士要关注我的源石技艺呢?是为了了解干员的作战能力吗?还是说……………”

  

   少女的声音逐渐淡去,意识回归黑暗。

  

   ——————

  

   ——————

  

   【6:55】

   【罗德岛 博士办公室】

  

   “咔擦!”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深色的液体在洁白的地板上蔓延开来。

  

   黑发男人看着在地上摔碎的咖啡杯,没来由地感觉一阵不舒服。

  

   今天本该是轮到蔓德拉当他的助理,但是由于接取了米诺斯发布紧急的保全派驻任务,蔓德拉率领小队前去解决,而博士也懒得更换助理,于是就独自办公。

  

   但是从开始办公到现在,内心的不安就如同粘稠的黑泥一般,缓慢又沉重地包裹主心脏的每一寸,让博士感到一种窒息的沉闷。

  

   今天的办公也是漏洞百出,短短25分钟,博士就犯下了许多失误:不仅文件签错了字,资料弄错了顺序,甚至想泡一杯咖啡让自己清醒一下,都失手打碎了杯子。

  

   清理完地上的一片狼藉之后,博士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坐在沙发上;想着多少还是申请一个助理为好,不然再这么下去自己今天的工作指标怕是都无法完成,男人拿出通讯终端,打开PRTS。

  

   正当博士准备让PRTS检索合适的干员时,他内心微微一动,看向了屏幕角落的收件箱。

  

   出任务的小队,按照惯例会每隔一段时间向本舰发送一条讯息,告知当前的坐标和任务的进行情况,蔓德拉的小队的报告时间间隔是半小时。

  

   博士一直在关心她们的讯息,每一条报告都仔细阅读;上一次的报告里声称她们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马上就能开展任务了。

  

   男人看着终端上不断变换的时钟,距离7点只剩下1分钟,再过一分钟下一份讯息就该到来了。

  

   但是为什么,自己心里的不安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没关系,只要等到下一份讯息,心里的不安肯定就能消解。

  

   没错,只要下一份讯息到来。

  

   30秒。

  

   20秒。

  

   10秒。

  

   3,2,1。

  

   收件箱毫无反应。

  

   想象中的讯息没有传来,理所当然的,说明一切无恙,任务顺利进行的报告没有出现在男人眼前。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剧烈。

  

   不安的感觉被无限放大。

  

   怎么回事,说不定只是由于一些事情耽误了一下,说不定一分钟后报告就能到来啊,不要这么紧张啊我,蔓德拉又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为什么只有今天这么……这么恐慌啊……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要相信她的能力,这种任务肯定不会出差错的。

  

   自己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不能反过来让她担心啊。

  

   没错,深呼吸,深呼吸,调整好状态,接下来————

  

   “别让自己后悔,叶。”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在脑海中炸雷般的响起,男人的心脏猛地一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一样,剧烈的疼痛一瞬间传遍了全身。

  

   无暇顾及疼痛,博士猛地扑到窗前,打开窗户,看向远方——那是蔓德拉出发时离开的方向。

  

   理所当然的,凭借男人的目力,能看到的最远处也就是几百米远,除了荒野还是荒野,早晨的微风带着泥土的气息吹进办公室内,将桌子上的纸张吹飞,白色的碎片在室内欢快地飞舞着。

  

   对了,风。

  

   男人闭上眼睛,回忆起那天见证着远牙骑士施展源石技艺的那一刻。

  

   心脏的鼓动越来越大,血液的温度逐渐升高,但是博士没有停下,他不想让自己后悔。

  

   霎时间,在他漆黑的视野里,渐渐显示出模糊的景象。

  

   窗户,办公室,罗德岛舰体,荒野,荒野上的灌木。

  

   听风的效果被最大限度激活,伴随着心脏传来的剧痛,博士触摸到了风。

  

   而现在,风将把所以信息回馈给他。

  

   就这样,把意识顺着风,延伸出去,延伸出去,向着这个方向,笔直地,无限地延伸出去。

  

   随着感知距离的延伸,男人的其他感官都渐渐消失,唯一的视野也越来越窄,从完整的视野,缩减成电脑屏幕一般,再到望远镜窗口一般,最后越来越小,直至变成针尖一般。

  

   这就是在感知上牺牲广度换来深度的极限,男人复制出的听风的极限就在这里,随着直线距离的伸长,能够顾及到的宽度也理所当然的削减。

  

   男人将源石技艺催发到极限,不管身体里越发强烈的疼痛,和涌上喉咙的鲜血。

  

   再远一点,再远一点,还不够,现在还什么都没能“看”见!

  

   然后,在攀附在风上的意识断裂的前一瞬。

  

   男人感受到了,一丝烧·焦·的·气·味。

  

   意识一瞬间回归本体,刚刚被忽略的感官一下子浮现出来,窒息的感觉和疼痛一起席卷了大脑,男人喷出一大口鲜血,心脏的剧痛让他几乎要咆哮出来,但是他咬紧牙关生生将怒吼和鲜血一起咽下,深吸一口气,拿起通讯终端。

  

   “PRTS,检索目前在罗德岛上的精英干员,全部!“

   “调用双人用的最快的荒地载具,只追求速度,其他的都不需要考虑!“

   “还有,帮我给凯尔希发个消息,定时5分钟发送,内容是——“

   “对不起,但是我不想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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